清景

【自译】《老学庵笔记·卷四》(一)

这次可能错得比较多,官制之类的我真的绕不清。。


拜谒丞相的时候,即使是三公也要处在客人的位子上。前丞相上朝的时候,都是要经筵官和宫观使来侍奉他朝见皇帝的;这一班退下去的时候,和帝王的属官一样,随本班班首顺次转身后退而出。三公没有班,如果他们不是执政的人,就只设立一套使相的班,和贵戚等人交杂着站在一起。

 

从前的丞相、从前的执政官上朝,都是要张盖的,史魏公开始才撤去了这个习惯。现任执政是宣抚使,从前用札子,关照三省、枢密院签字就行了,王明参政的时候才开始改用申状。

 

百官一入殿门,閤门官就催促他们道:“那行。(那去声,音糯。)”我离开国都二十七年才又回来,上朝的礼仪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,只有这一声还保留着。

 

四川宣抚使在利州或是兴元府设立了一个部门,让现任执政管理,而成都自己设立了一个四川制置使。制置使把文书交给宣抚司,应该用申状,但制置使坚持不肯低头。又因为现任执政没有用牒的道理,于是只给宣抚司的某个官员递申状,但不肯给宣抚司递申状。这件事应该拒绝,不接受,或者让朝廷知道这件事,但宣抚使总是模棱两可,让人没法过问。

 

李公择、孙莘老平时相互之间亲密得不得了,最后做官都是做到了御史中丞。元祐五年二月二日,李公择死了,三日,孙莘老死了,前后才一天。

 

曾子宣于大观元年八月二日去世,他的弟弟子开是三日去世的,前后才一天。

 

蔡京的爷爷、蔡京的爸爸蔡准,还有蔡京自己,都是七月二十一日死的,三世忌日在同一天。

 

张文潜有三个儿子:张秬、张秸、张和,都中了进士第。张秬、张秸在陈地死于兵事,张和任陕府掌管教育的官员,回去埋葬两个哥哥,回任的途中遇到了强盗被杀了,于是文潜就绝后了,值得悲哀啊。

 

我十几岁的时候,看到郊野间有很多鬼火,麦苗稻穗的尖上常常出现鬼火,颜色是正青色的,一会儿又不见了。是因为那时候离兵乱还没过太长时间,所谓人的血液是燐的这个说法,确实不是随便说的。如今就再也没有见过了,看到的人就认为这是一件怪事。

 

太母就是祖母,就好像说祖父是大父一样。熙宁、元丰年间称曹太皇为太母。元祐年间,称高太皇为太母,都是在称呼皇帝的祖母。元符年间说向太后是太母,绍兴年间说韦太后是太母,这就不对了。

 

宣和末年,郑伸是检校太师,一下子就把检校两个字去了而直接从检校太师变成了真太师,从立国以来都是没有的事。

 

曹佾有太皇太后的弟弟这一身份。而且英宗是从仁宗手里接过天下,所以神宗用来赡养慈圣光献皇后(曹皇后)的东西准备得非常丰厚。曹佾做官做到中书令,适逢慈圣光献皇后去世了,曹佾就解去官位穿孝服守丧。守完丧,应当官复原职,而官制,按例应该换开府,于是特封曹佾为济阳郡王。等他薨了的时候,又追封沂王。外戚封王从曹佾开始。然而曹佾的例子,岂是后世能够沿用的。

 

建炎年间皇帝南渡以后,边境常常危急,就把这列为皇帝的日常公事,说是要把整治军队的权力都集中在一个人手里,其他的人都只有施行的权力。如果又紧急了,就把权力下放到各个部门,说是让官吏在权限范围内自己看着办。皇帝到了明州的时候,吕丞相想要把从官也收过来听自己的命令,高宗不允许,就罢了。

 

建炎初年,皇帝曾经短暂停留在南京、扬州,而在东京设置留守司。因此,各部门就分为了两部分:一个部分叫做“在京某司”,一个部分叫做“行在某司”。这之后皇帝到了建康、会稽,而六宫去往江西,则又分为两部分:叫“行在某司”、“行宫某司”。皇帝到了建康之后,六宫留在临安,则建康为行在,临安为行宫。如今东京陷落了,而临安的各部门还被叫做“行在某司”,是表明朝廷不忘收复旧都、恢复王朝的决心啊。

 

郭子仪三十年没有守过丧,有人怀疑不可能是这样的。枢密使安厚卿超过二十四年没有死过任何一个需要守丧的亲人,是近些年的事情。

 

故都紫霞殿有两个金狻猊,是用来熏香的兽型器物。从前晏公有《冬宴诗》说:“狻猊对立香烟度,鸑鷟交飞组绣明。”如今被盗走的宝玉大弓没找回来,奉使出使虏庭,结果金狻猊和宝玉弓都在那儿看见了,真是卿大夫们的耻辱。

 

南齐胡谐之在武帝面前诬陷梁州刺史范柏年道:“范柏年要专擅梁州一州的权力。”柏年已经任满交接给新上任的官员了,武帝就不想过问这件事。胡谐之说:“您这就好比看见老虎并把它捕获了之后还把它放回山里。”于是武帝就赐死了范柏年。绍圣年间,元祐的大臣们被贬谪到岭外,吕吉甫听说了,嘻笑道:“抓到了黄巢(农民起义领袖),鞭笞一顿又把他赶走了。”

 

颜夷仲是秘书少监,但还没有通过科举,时间长了就赐给他进士第,授予他在中书省的官职。

 

我在严州的时候,拿到了陆海军节度使的印,把它藏在军资库里,是节度使郑翼之赐的印。郑翼之在南渡以后死了。

 

辰州、沅州、靖州的蛮人,有犵狑,犵獠,犵㺏,山猺,俗称也就是土著,外表看上去很笨,实际上非常狡黠,都是烧山来耕地的,种的也就是粟米和豆子罢了。食物不够就猎取野兽,直到烧食乌龟和蛇的地步。他们背东西的时候,年少的背得轻,年长的背得重,全都是用绳子绑在背上,妇人背得尤其多。没有娶妻的男的,用金鸡羽毛插在发髻上,没有出嫁的女的,用海螺穿成数珠挂脖子上。嫁娶之前需要先私下约定好,然后在路上等着女方,把她抢走捆起来带回去。女方也要生气地挣扎大叫求救,其实都是假的。生孩子了就需要带着牛和酒去拜见女方的父母。一开始也要假装生气地退回,然后邻居们一起来劝,就接受了。喝酒的时候用鼻子喝,一喝就喝好几升,名叫钩藤酒,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喝醉了就男女聚在一起唱歌跳舞。农活间隙的时候可以到一两百个人为一队,手牵手唱歌,几个人在前面吹笙引导。他们还把成缸的酒存在树阴下,饿了就不再吃东西,就就着缸取酒放开了喝,然后又继续唱歌。晚上累了就住在野地里。如果三天不够,就五天,有时候七天才散了回去。上元日就去城市里看灯。他们管郡县官员叫大官,想要别人叫自己为足下,不然就生气。他们的歌有这样的:“小娘子,叶底花,无事出来吃盏茶。”是竹枝词一类的东西。这群蛮人里就犵狑人非常熟悉战斗,他日或许会成为边境的祸患。

 

童贯平定方腊造反的时候,受到有钱的平民奉赠财物(买官)。想当文臣的就说:“您的上书很有可以采纳的地方。”,想当武官的就说:“您统领大军辛苦了。”,就都给他们补授官职,还答应他们升官,封赠为七品以上的官员。等到叛乱平息以后,有关部门统计了一下,总共有四千七百多个人因此而得到官职。

 

丞相吴元中还在辟雍的时候,考了五篇经义,都是用《字说》来答的,援引考据种种都精深广博。蔡京替他进呈给皇帝,皇帝特例免了吴元中的省试,让他直接去廷试,以此作为鼓励人们学《字说》的范例。等到吴元中当丞相以后,上奏章请求恢复《春秋》科,反过来攻击王氏。徐择之当时是左相,跟人说:“吴丞相此举,即使是商汤、周武王,也比不过。”客人不解。择之说:“明明是反对王氏,实际上却是顺了王氏的意。”元中很不能平复。

 

姚平仲谋划劫掠敌人的寨子,钦宗皇帝拿这件事去问种彝叔的意见,种彝叔非常坚定地抱着反对意见。等到平仲失败了,种彝叔就请钦宗赶紧再次攻击敌寨,说:“这次肯定能赢了。”有人问:“平仲的举动被敌人嘲笑了,你为什么又要去?”种彝叔说:“这就是为什么必胜的原因。”然而朝廷正是上下都十分恐惧的时候,没有可堪选用的人。种彝叔可以称得上是擅长兵略了。

 

翰林綦叔厚的《谢宫祠表》写道:“杂宫锦于鱼簔,敢忘君赐;话玉堂于茆舍,更觉身荣。”时人感叹这句写得真好。綦叔厚还有一篇表写了:“欲挂衣冠,尚低回于末路,未先犬马,傥邂逅于初心。”写得特别好。

 

秘书省新办事处盖好了,徽宗去看了,参政孙叔诣作了一篇贺表写道:“蓬莱道山,一新群玉之构;勾陈羽卫,共仰六飞之临。”和他同时的作品里没有比得上的。

 

侍郎钱逊叔,年轻时候在汴水逆流而上,船坏了落水了,漂流了二十里,碰到别人救了才得以不死,十天过去了还受腰痛之苦,不明白是为什么。看了看腰,腰上有扇子大的一个手印,正青色,五指和手掌都清晰可辨,好像是擎在他的腰上的。这就是他没有死的原因吗?

 

辽国丞相李俨作了《黄菊赋》,献给他的君主耶律弘基。耶律弘基写了首诗题在后面赐给李俨,写道:“昨日得卿《黄菊赋》,碎翦金英填作句。袖中犹觉有余香,冷落西风吹不去。”

 

会稽法云长老重喜还是小孩的时候,一开始不识字,于是就负责在寺里扫地,突然像是省悟了什么似的,从此就能作诗了。他有一句警句,写的是:“地炉无火客囊空,雪似杨花落岁穷。拾得断麻缝坏衲,不知身在寂寥中。”修撰程公辟作会稽郡守的时候,听说了重喜的名声,一天召他来和自己一起游览蕺山上方院,向他讨一篇诗。重喜就吟道:“行到寺中寺,坐观山外山。”是在戏用公辟的体(不知道什么)啊。

 

吕吉甫在北都的时候,非常喜欢晁之道。之道当时正因为元符年间上书的事情被贬了官,吕吉甫不敢荐举他,对他说:“您有如此高的才华,居然让自己沦为罪人,可惜啊。”之道答道:“我倒没什么在意的,就是没有写文章的地方罢了。”他就是这么的有气节又不屈不挠。

 

晁之道和他的弟弟晁季比一同去参加科举,晁之道一个人得了解元。当时考官葛某瞎了一只眼,晁之道戏作了一首诗道:“没兴主司逢葛八,贤弟被黜兄荐发。细思堪羡又堪嫌,一壁有眼一壁瞎。”

 

张文潜生下来手里就有文字,是个“耒”字,所以以此为名,字文潜。

 

张文潜《虎图诗》云:“烦君卫吾寝,振此蓬荜陋。坐令盗肉鼠,不敢窥白昼。”是讥讽这个老虎画得像猫。

 

白乐天有一首诗叫《忠州木莲诗》。我游览临邛白鹤山寺的时候,佛殿前有两株木莲,高数丈,叶子坚硬厚实,像是桂树的叶子,在仲夏开花,花的形状像芙蕖,香味也非常像。寺里的僧人说:“折下花的时候声音就像劈竹子。”然而整个郡就这两株,不知道是怎么到这边来的。成都有很多奇花,也没见过木莲。

 

按照过去的制度,中书门下两省,中书省的地位在门下省之上,元丰年间改了。

 

按照过去的制度,丞相签发的文书都要写姓氏,做官做到仆射了就把姓去掉。元丰年间新的制度里,以仆射为相,所以都不写姓了。

 

徐敦立说:从前士大夫家里,妇女如果坐椅子兀子,那么人们都要讥笑她不懂规矩。梳洗床、火炉床,家家都有,如今还有高镜台,是因为人坐在床上镜子就可以和人脸正好齐平了。有人说宫里还在用,只是外面不再用罢了。

 

近年否定了秦埙等人在科举中取得的名次并把他们贬黜了,一开始集中讨论的时候,中司误把“驳”写成“剥”。大家虽然知道他写错了,但害怕中司的人就为中司辩护,所以都写作“剥”,可以把这当做一个笑话。

 

余深罢相,住在福州,府第里有荔枝,一开始果实非常大非常好看,名叫“亮功红”。所谓“亮功”是余深家里御书阁的名字。靖康年间,余深被贬入建昌军。出发以后,荔枝就不再结果了。第二年,余深回来了,荔枝又和以前一样了。这才知道,世上富贵的人,冥冥之中都有事物预示着的。

 

绍圣年间,蔡京让辽国使者李俨住在自己招待客人的馆里,李俨是来宋朝处理事务的一般使节,留在馆里很长时间。一天,李俨正在喝酒,忽然拿着盘子里的杏子说:“来的时候花还没开,如今果子都结了许多了。(在这里留了很久了。)”蔡京就举起一个梨子对他说:“走的时候虽然叶子已经落了,果子却没有轻易地落下。(不可以轻易地离开)”

 

宣和末年,黄安时说:“不超过一两年,一定会起祸事的。天子使臣蔡京八十岁还没死,一生病就痊愈,这是要让他亲自面对祸事啊。天下岂能长久地没有祸事呢!”

 

唐朝的拾遗耿纬《下邽喜叔孙主簿郑少府见过诗》写道:“不是仇梅至,何人问百忧。”苏子由任绩溪令的时候,作了一首《赠同官诗》道:“归报仇梅省文字,麦苗含穗欲蚕眠。”就是用的耿纬的句子。近年来均州发行的版本里,就改为“仇香”。

 

僧人宗昂住在会稽能仁寺。有一个前任丞相寓居寺中,不久后重新拜相,宗昂就被皇帝下诏任命为住持。郎官马子约在法堂墙上题诗道:“十年衰病卧林泉,鹓鹭群飞竞刺天。黄纸除书尤到汝,固知清世不遗贤。”

 

慎东美字伯筠,在一个秋天的夜晚在钱塘江等着看潮,露天坐在沙地上,放了一个大酒樽和一个杯子,对着月亮一个人喝酒,看起来清傲闲逸,吟啸自若。顾子敦正好碰见他,他也带了一个杯子,就就着慎东美的酒樽和他对饮。伯筠不问他什么,子敦也不跟他说话。酒喝完了就各自散去了。伯筠擅长书法,王逢原赠了一首诗给他,高度称赞了他的笔法,有句字说:“铁索急缠蛟龙僵。”是在说伯筠的笔法老劲。东坡看到了伯筠题在墙上的字,也说:“要说这有什么好的,也就是像竹篾子捆着的一把枯骨罢了。”伯筠听说了这件事,笑着说:“这个意境已经被逢原说过了。”如今只剩下丹阳有一块戴叔伦碑,是伯筠遗留下来的作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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